扶疏

为君唤雪梅花天,握手一笑三千年。

【雁默短篇】所染

【雁默】所染

 

一个练手的短篇,因为太饿只好自割腿肉,

《所染》出自《墨子》第三篇。

本文为羽国旧事,应该无关正剧,

以上。

感谢点进来的各位。

 

上官鸿信推开栖桐宫沉重宫门的时候,一片染尽秋意的梧桐叶正正无风自落,悠悠划过他眼前,上官鸿信下意识伸出手指,想要接住那一片秋意。却不经意惊鸿瞥见了那站在几步之遥梧桐之下擦镜的人,如初春的第一抹天青色,端方烟视,自有三分不经意的撩人。于是袖手,阔步向那人走去,欣喜着却不动声色。

——先生,是在等着我么?

上官鸿信不由得这样想着,踩过层层叠叠的落叶向那人走去。

 

彼时还不是师徒,没有更深的羁绊,上官鸿信所见的策天凤,不过是三尺微命,一介书生,在他心上却已是凌于三千微尘之上的一方青空,一袭青衫,笼尽上官鸿信少年时期所有惊艳的目光。

一人俯首一人揖,少年时期的上官鸿信不过是羽国众多皇子之中不受宠的一个,这个时候的策天凤,也只是不受宠的羽国皇子府上一个不起眼的幕僚。

 

礼毕。

 

“先生知道吾会来此?”

“吾若无事便在此擦镜,你若不来,于我也无损,倒是你,可能会错过一个机会。”

“先生指的机会是?”

“是你的机会,不是我的。”策天凤停下手中的动作,似无意义地看了他一眼,便转过身去,双眸微阖,继续擦镜。

“策天凤先生,吾愿追随光明,追随你。”上官鸿信在策天凤几步之外倏然跪下,向着那个有些清瘦的身影,双膝及地, 目光坚定,天地寂静,此刻连风声也了无生息。

同时,策天凤回头,目光中似有几分期许,亦有几分难以隐去的担忧。

“你为何要拜我为师?”

“因为先生智计天下无双,可以一己之力弥平羽国内乱之祸,羽国需要有这样能力的人。而为羽国弥祸却未必是先生的责任。”

“这就是你的答案?”策天凤的声线依旧清冷,没有丝毫改变。

“是。因为先生需要一个传人,而我需要一线光明。”上官鸿信更加坚定,直直盯着策天凤,未有丝毫放松。

策天凤终于上前扶起那个坚定的少年,那一瞬间,策天凤多年领受风刀霜剑的心脏,有了一刹的柔软,他称他为,光明。

那么,上官鸿信,你能符合我的期待么?

 

晨光初破云层之时,上官鸿信已到了栖桐宫听师训了,自拜师之后,已有月余。

“今日所学为《墨子》第三篇《所染》。我前日已让你温过了,你可有什么感想?”策天凤于几案旁负手而立,垂眸擦镜,似是随意发问。

“墨子见染丝曰:染于苍则苍,染于黄则黄。所入者变,其色亦变;故染不可不慎也!墨子深意却在喻交友治国。”上官鸿信瞥见晨光初绽,洒满那人发丝如瀑的背影。

“何解?”

“若为国君,交友不慎,则为文中四位君王,染于佞臣,将使国家一同蒙受其害;反之,若得良师益友,则于国于民,多有裨益。”

上官鸿信盯着那人冻得有些青白的指节,顿了顿,起身拉过师尊的手,轻呵。光阴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,上官鸿信觉得眼前人仿佛轻颤了一下,随后便感到手中传来挣扎的力道,便将那冰凉的手指更紧了紧。

“专心课业,莫做多余之事。”面前的人皱了皱眉,却并未再挣扎,似是默许了他此番的小动作。

“是。徒儿明白。国之盛世,明君贤相,缺一不可。他年我若为王为帝,师尊便作那贤相帝师,永伴徒儿身侧。不止是弭平灾祸,徒儿还要造一个盛世,让这盛世里的每个夜晚,都有万家灯火,万户炊烟。”

之后我便择一贤者禅位,而那时,我希望我与师尊,也是那万千炊烟下普通的一户人家。

帝王师相,隐于盛世,大概就是最好的归处吧。

上官鸿信不知为何没有讲后面的话语说出口,大概是他也觉得策天凤不会同意与他归隐,更不会同意他辞去帝位吧。师尊,抛却温柔的一面,在为王为帝,苍生之事上对他的教导便格外严苛。

“你本事还未学多少,便开始编排起我了。”策天凤依旧在一旁凉凉的泼他冷水,似乎是觉得过了,便又补充,“明君贤相的设想,还是等你做了羽国之王之后再与我讨论吧。”策天凤还是挣了挣,抽回了手,又踱步到一旁擦镜了。

上官鸿信觉得师尊染了自己的温度,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飘飘杳杳,似要随时不见,便由得他去了。那个时候的上官鸿信还想着,策天凤染了他的温度,他的气息,就会与他越来越相像,多几分人气,少几分愿为天下济的绝望与悲悯。

 

羽国之乱后,雁王即位前夕。

上官鸿信推开栖桐宫的大门,却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,不由得更添了几分愠怒。快步走入内殿,已是深冬,偌大的宫殿却依旧清冷的似是无人问津的所在,满目雕梁画栋,却是一步三响,回荡苍凉。

上官鸿信握紧了拳,似乎仍怕自己心软,底气不足,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,却为何,仍旧有一丝的不忍。若不是今早探子来报,说明了师尊所用的亡命水究竟是何物,告知了霓裳因何远去霓霞关,他不知还要被他这位好师尊蒙在鼓里到何时!

他所以为的光明,就是这样对待他,就是这样背叛他的!

待到那抹青色的身影缓缓自阴影中踱出,他都不知自己是应该更怒一些,因为他欺骗了自己,背叛了自己,还是应该更惊喜一些,是因为那个人,还在,他还在这里,还未离开,是不是,在等着,等着给自己一个说法,只要他说,他就信。

算无遗策的策天凤啊,怎么会连这么小的一个借口都没有,哪怕只是他敷衍的编纂一个粗劣的借口,他都信。他马上就带他离开,他去霓霞救回霓裳他们就离开羽国,去哪里避祸都好。只要他还在。

甚至不需要理由,他只要说......

可是他说“杀了我”

三年的朝朝暮暮,三年的月落日升,多少个踏着栖桐宫晨曦日暮去又归来的日子,多少个深夜抵足而眠,呼吸相缠,他抱着怀里的人,安慰自己策天凤是真的,不会离开,自己的一线光明,就在怀中,之后才能换得一枕安眠。

可他说“杀了我,一切的困境都迎刃而解。王位之路上牺牲的血债与欠天下人的说法,皇城之外的三万大军,霓霞关受困的公主......羽国的人民,都需要一个解释,需要一个罪人。血债只能血偿。”

策天凤丢出墨狂,开始似乎是想要交到他手上,但他拒绝接受。

“不!我做不到!”他紧紧盯着策天凤那双琉璃似的清澈瞳孔,希望从中看出一丝的谎言与欺骗,然而没有。

“只要杀了我,一切灾祸不存,你可以稳坐王位,实现你的盛世构想,万家灯火,万户——”

策天凤还在诱导他,在诱惑他,诱惑他杀了策天凤。可是他杀了策天凤,之后呢,没有策天凤的时光,上官鸿信,还存在么?将策天凤从生命中剥离,他只要稍微想到这个可能就无法再想下去。

不可能。不会有这一天的。

“你别再说了!我不会杀你!无论如何,我都不会杀你!羽国的人民,霓裳,军队,不需要你的牺牲!不需要!”

他声嘶力竭的喊出这一段话,似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,他随后转身出门,奔逃一般,生怕从那人嘴里再突出更狠毒的话语,策天凤逼他杀了他。

一定是这个世界疯了。

 

-tbc-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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